平心而论,我算是个比较能暴走的人,外出街拍一天走2万多步稀松平常,户外徒步走3、4万步也没问题。我那天其实只走了1万5千多步,但感觉比走2、3万步还累,带娃会让身心受到双重摧残,不但耗体力,还耗精力。
很多人问我是不是去看网红熊猫花花了——看个鬼呢!首先,看到乌泱泱的人我就不想去了,据说排一个多小时队只让看三分钟。其次,由于我是从西门进去的,地广熊稀,等走到熊猫比较多的“别墅区”,已然逛得筋疲力尽,只想着快点滚蛋。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在于,馒头似乎对看熊猫不怎么感兴趣,瞄到过几只就够了。于是我一鼓作气把童车推到东门,几个热门场馆全都略过了,权当作带他逛了个公园,从上午10点半到下午1点半,前后花了3小时。
▲少数没有坐在童车里的时间,各种放飞自我
▲对溪坑里的鹅卵石兴趣浓厚
▲午饭没好好吃,吃了跟烤肠
▲以及一根文创冰棍
▲离园归还童车,重新回到了我的肩上
打车回到酒店让馒头睡了个午觉,我也趁机回了血,下午4点多带他出去“见客”。
那天下午碰头的是林泉夫妇,以及李硕和他女儿。老读者应该已经对林泉夫妇很熟了,《藏历新年甘孜闯关记》和《环游库尔德斯坦见闻录(一)缘起》相关的两次旅行都有他们。林泉夫妇人称“送子观音”,据说想要孩子的夫妇只要跟他们一起旅行就会怀孕——我们家的两个崽子,都是我们夫妻俩跟林泉夫妇一起旅行之后怀上的。2020年他们来印度时我太太怀上了馒头,2022年我们跟他们去川西时又怀上了妹妹。
“死而复生”的《翦商》作者李硕,老读者应该也都知道。我跟他虽然没见过几次面,却是一见如故交浅言深。他这两年经历了生死变故,我之前专门写过《忆李硕》和《又见李硕》,现在当然是贻笑大方了。他那天带着女儿从绵阳来成都,到站的成都火车东站距离我所在的成都自然博物馆不远,他跟林泉夫妇也都认识,于是大家过来一起碰个头。李硕的女儿叫多多,跟馒头是同一年出生的。多多年初馒头年尾,现在上幼儿园中班;多多看起来明显比馒头要成熟得多,是个非常乖巧听话的女孩子。
林泉找了自然博物馆对面购物中心的一家咖啡馆作为碰头的地点,她觉得咖啡馆有露天卡座,小朋友可以在边上玩。我一看这地方直摇头,小孩儿怎么可能安安静静在边上玩?肯定会一直来打扰,要去这里去那里买这个买那个,根本说不上话。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奶爸,我跑到商场楼上很快找到了室内游乐园。现在国内的综合性购物中心,基本上都会有儿童游乐园。小孩儿的钱是最好赚的,少儿早教是另一个这几年来蓬勃发展的产业,不过随着出生率的日益低迷,估计他们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我们把馒头和多多往游乐园里一丢让他们自己玩耍,从楼下买来咖啡,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在专门的家长休息区不受干扰地说会儿话了。
林泉因为自己没孩子,从来没注意过商场里还有这些设施,顿时被我这种操作惊呆了。她觉得这地方非常适合有孩子的闺蜜聚会聊天,花几十块钱买一下午的安宁,性价比不要太高!我比较感叹的是,现在全中国各地的城市都高度同质化,馒头在上海平时都是去商场里的游乐园,到了成都还是玩游乐园。林泉说我这次住的成华区原来是成都比较穷的片区,但我一点都没看出这里有啥不好,生活的便利度相比上海有过之而无不及,起码这里有共享电单车而上海市区没有,物价低廉十分宜居。
▲虽然从酒店到商场只有800米,我还是开了一辆电单车。馒头平时在上海就经常这样站在电瓶车前面
▲把娃送进室内游乐园是最省心的
▲慈眉善目的“送子观音”林泉老师
▲李硕和他的女儿多多。在我看来多多真是超级乖巧好带,能自己玩,能好好坐着吃饭,甚至都不爱看平板电脑
▲当多多坐着吃饭的时候,馒头是这样的……
在商场吃完晚饭,我打算带着馒头走回去,路上消消食。馒头眼尖地看到了商场对面成都自然博物馆里挂着的翼龙,非要过去看,亲自确认了博物馆处于闭馆状态才肯罢休。
成都自然博物馆是2022年落成开放的新馆,其主体建筑相当有特色,但很多成都人却对其有些不以为然。因为吧,这个博物馆前身是成都地质学院的学校展览馆,而成都地质学院在成都人心目中只是个二三流的学校,以至于连带着瞧不上学校的博物馆。平心而论,旧馆如何我不知道,这个新馆还是非常值得一看的,即便跟上海自然博物馆新馆相比也是各有千秋。
李硕原来也不知道成都还有这么个博物馆,那天晚上被博物馆建筑外观惊艳到了,于是紧急网上预约了门票,打算明天带着多多一起来参观这个博物馆。
话说自然博物馆外面有一个景观水池,馒头看到水池立马走不动路了,非要去玩会儿水。我看那里水清且浅、且没有通电,于是便让馒头和多多玩了一会儿。人家多多玩起水来小心翼翼,会注意不要弄湿自己;馒头即便在我的千叮咛万嘱咐外加人盯人的看防下,最后还是以湿身告终。他弄湿了之后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趴在、坐到水里……那天成都的夜晚颇有些凉意,他把自己搞得浑身湿透。亏我包里有一件他的衣服,赶紧把他的湿衣服扒下来,换上干衣然后火速带他回酒店,给他用热水冲澡,免他着凉;然后我还得洗被他弄湿的衣服裤子鞋子……只要有馒头在,我压根儿就闲不下来,他永远能找点儿活给我干。
▲请问各位,你们谁能从这张图里看到恐龙?但馒头就看到了……非要过去确认是否开门
▲发现大水池,这下不肯走了
在成都的第三天上午,我跟李硕一起带着馒头和多多去自然博物馆看了恐龙,然后又重复了一遍前一天的流程——去商场的游乐场、在商场吃饭。这种大型购物中心简直可以承包一天的活动,对带娃家庭特别友好——当然前提是要不在乎花钱。
下午我把馒头带回酒店让他睡午觉,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天馒头一直都不肯睡。直到将近4点还没睡着,我心想那也不用睡了,否则晚上就该睡不着了。正好这时候彩鸿也已经到了酒店,跟她接上了头。彩鸿天然具有母性,还挺喜欢小孩的,通过教馒头画画,很快就跟天生“社牛”体质的馒头混熟了。
5点多馒头说要出去玩,我带他去了附近的街边公园。那天白天下过一点毛毛雨,公园塑胶地面的篮球场上有些泥浆,看起来十分湿滑,我叮嘱他不要去踩、小心别摔跤。话音刚落一分钟,馒头果然就在我预判他可能会摔跤的地方滑了一跤,人当然没事儿,但衣服和裤子已经沾上了黑泥浆……他知道自己犯了错,灰溜溜地跟着我回了酒店,而我又不得不洗他的倒霉衣服——这些衣服都是昨晚湿身后今天刚给他新换的,按照我原来的打算,至少能坚持个两三天再换,不料才半天便阵亡。
▲我觉得成都自然博物馆还是很不错的,恐龙化石量大管饱
▲馒头和多多仰头看马门溪龙
▲背景里的翼龙就是馒头前一天晚上在外面看到的恐龙
▲博物馆里有一副四川地形沙盘,我指着沙盘告诉馒头,我们明天就要到山里面去了……能否理解是他的事情,但我肯定要尽“告知义务”。
▲博物馆出来,又去游乐园玩了
▲这张照片让我很感慨——李硕从去年的病危到今年的康复,也算是另一种“无常”。他目前精神状态良好
▲成都街头吃面条,多多“显摆”自己会用筷子了
▲馒头在生活技能方面相当笨拙,筷子用得还不如比他小两岁的妹妹好,也不肯用心学。他两根筷子怎么都拿不好,最后表示自己只需要一根筷子就够了
▲下午带他去路边公园放风
▲结果以衣服裤子弄脏收场
没带过娃的人可能不理解,为啥有人带娃会带得崩溃。其实吧,让人崩溃从来不是啥惊天动地的大状况,正是这种接连不断的小状况,让你深陷缺乏掌控力的挫败中。你或许能让千万级的大项目运转得有条不紊,但却掌控不了一只人类幼崽的三餐作息,然后你就崩溃了……我后来的一路上,有过几次站在濒临崩溃的边缘,幸好终究没让自己崩下来。
晚上6点成都朋友请吃饭,知道我带着娃不方便跑来跑去,直接把饭局订在了酒店的中餐厅。我们吃饭的时候,馒头在包房的沙发茶几上看动画片,倒也相安无事。饭局刚过半,馒头说要回房间玩水(其实就是在淋浴房玩)。我问他,让彩鸿带你去玩水好不好?得到他同意后,他跟着彩鸿回了房间。
▲带馒头出去吃饭最好要有包厢,他在包厢里能够自得其乐不用人管,如果是开放环境就比较麻烦了
馒头走后,我多少有点放心不下,以最快的速度结束饭局。坐电梯上楼,电梯门一开就看到彩鸿和馒头站在外面。她说:“哎呀,还好你回来了,我们正要去找你。他刚刚还好好的,突然就哭了起来,说要去找爸爸。这下我没方向来,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
我对这种情况并不陌生,这在上海话里面叫“作觉”,一般特指小孩儿由于没睡够觉而产生的情绪波动。馒头这个年纪具有典型的“作觉”表现,每次如果没睡午觉,到了晚间就会容易情绪化,稍有不顺他心意便大发脾气面目可憎。所以我们平时都会尽可能保证他下午睡一会儿,免得引发他“狼人变身”。
于是我赶紧陪他睡觉,然而他的情绪依然稳定不下来,哭哭啼啼地嚷嚷着“要奶奶、要回家”,甚至把这种情绪带到了睡梦里。那天晚上他睡得很不踏实,一直翻来翻去,半夜里居然哭着坐了起来,边哭边喊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那晚我真是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首先,我亲身体会到了我妈平时带馒头睡觉的辛苦。我妈隔三差五就会跟我来抱怨馒头晚上睡觉闹腾,害得她都没法儿好好睡。我跟馒头睡了之后就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了,一来他睡觉喜欢动来动去,经常会睡得横过来,一个人占掉大半张床,还有一晚他甚至半夜掉下床去了;二来馒头睡觉时候粘人,喜欢往我这边靠,半夜里还会摸摸你在不在……跟他一起睡觉,确实很难保证睡眠质量。我打算明年搬了新家之后,让馒头跟大人分床睡,否则这样下去不利于他的独立性发展。
其次,这才第三天,馒头就闹着要回家,我该不该继续带他往下走呢?成都这两天总体来讲还是比较安逸的,后面的条件只会越来越艰苦,我会不会给自己挖了个大坑呢?从成都下撤至少能够直接飞回上海,要是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半路上他吵着闹着要回家可咋办?
思前想后我把心一横——这旅途还没正式开始怎么就能放弃?我要是就这么把馒头带回家可不成笑话了吗?馒头回到家我固然轻松了,我妈可不又得“受苦受累”?不如牺牲我一人,解脱一家门……
自己选的路,就算含着泪也要走完。漫漫雪域川藏路,你等着,我们来了!
4
晕车
10月7号,是我们约定好的会师出发日。老曾一路风尘仆仆从上海赶过来,他嫌上下高速花时间,像跑货运的卡车司机一样连着两天住在服务区、睡在自己的车上。他6号晚上休息的地方距离成都还有2小时车程,7号早上7点半便早早出发,9点半开到了我们的酒店。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前两天玩太累,再加上夜里没睡好,那天早上馒头怎么都睡不醒。我带他一起去了早餐厅,结果他面包啃到一半居然趴在椅子上睡着了,回到房间又继续睡。老曾的车来了之后,我把他抱上车,他无精打采地躺在后座上接着睡,一直睡到11点半。那辆房车后面的卡座特别适合他躺着,因为那个座位是反向坐的,就算路上有急刹急停,他也只会滚向椅背,相当于6个月以下婴儿用的那种反装儿童座椅,安全有保障。
我们出了成都之后驶上了蓉昌高速(成都-都江堰-汶川-理县-马尔康-甘孜-德格-江达-昌都),12点在汶川服务区停车休息吃饭,馒头虽然醒了,但还是既没精神也没食欲,吃了些葡萄和苏打饼干,上车之后又继续睡,直到马尔康才醒过来。
▲出发那天馒头中了邪一样痴睡不醒,早餐厅里都能睡着
▲抱回房间继续睡
▲在成都呆了两天,我多了两件行李——一袋是食物,另一袋是玩具。这两样都是消耗品,一路上会不断更新补充(彩鸿拍摄)
▲这个位子刚好适合孩子睡觉,比后面的床更安全
▲到了服务区也是无精打采
▲这张照片里的馒头很真实地表现了他第一天坐车的状态
我们到马尔康是下午2点半,按照我们原计划的行程计划,第一天的目的地正是马尔康。但是吧,我盘了一下行程,我们第二天计划要离开G317主路去壤塘县的棒托寺,一来一回路上时间很长。我心想既然这么早到马尔康,干脆再往前面赶一段路,这样明天的行程可以轻松点。
但继续往前赶的话,得重新考虑当天住在哪里。马尔康到壤塘县之间唯一一个比较大的地方似乎只有观音桥镇,而我比较希望能够住到日斯满巴碉房附近——一方面日斯满巴碉房更加原生态,适合拍照片;另一方面也能够多赶掉一些路。但尴尬的是,我在网上找不到日斯满巴碉房的住宿,最近的酒店也在十几公里外的国道上。鉴于藏区有些宾馆未必能在网上找到信息,我们打算先开到那里看看。反正咱们有车,如果条件不行就继续往下一站走。
蓉昌高速目前只修到了马尔康,马尔康下了高速之后我们正式走上了G317国道。G317按照国道的施工标准修建,整体来说路况还是很不错的,车子开得又快又稳。没想到刚过马尔康的松岗镇,突然进入了施工路段。这里可能发生过山体滑坡之类的地质灾害,路面受到了严重破坏,路基几乎消失,直接开在泥泞坑洼的施工便道上。施工路段并不算长,也就几公里左右,在这段路上颠了五分钟之后,躺在后座上的馒头毫无预兆地晕车呕吐了,前面吃的葡萄和苏打饼干全都吐了出来,呕吐物流到座垫上,沾满了他的衣服、裤子。
由于事情发生得太突然,馒头自己都被吓得哇哇大哭,而我们更是被搞得有些措手不及,赶紧停车清理——我在车外给馒头换衣服,彩鸿在车里清理呕吐物。我当时深深觉得,这次有彩鸿的临时加入真是太幸运了。带着馒头出行,虽说95%的时间我都能一个人搞定,但总有那么5%的时间,这熊孩子会把我搞得焦头烂额手忙脚乱。如果在这5%的时间里,边上有个人能帮我搭把手、多双眼睛盯一下,那简直是救我于水火……
万幸的是,馒头呕吐的那个卡座是防水的人造革包皮,且上面没有透气孔,呕吐物没有渗到座垫里。经过了当天彩鸿的紧急清理,以及次日的酒精擦拭,至少座位和车里没有异味了,否则那气味也是够酸爽的。
▲高速到马尔康结束
▲下高速之后的施工烂路,馒头很快就晕车了,衣服、裤子、座位全都是呕吐物,立刻下车给他替换(老曾拍摄)
▲晕车给馒头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老曾拍摄)
▲晕车地点示意图
馒头晕车之后,我抱着他坐在前座副驾驶,开点窗给他透气。我出门有带晕车贴,但那个晕车贴粘性太差,贴在馒头这样的多动症儿童身上基本上活不过10分钟就会被他弄下来。我在上海过来的航班上,非常有先见之明地拿了三个呕吐袋,这下派上了用场。我把呕吐袋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关照馒头如果再有不舒服想吐的话一定要提前告诉我。
日斯满巴碉房不在G317主路上,需要从一条岔路开进去十来公里。一上岔路我就后悔了——那条岔路是县道,虽然铺装得很好,但施工标准明显低于国道,平整度和宽度都差了很多。我以前自驾,从来没有注意过不同道路的施工标准,好路烂路干就完了!这次由于担心馒头晕车,一路上仔细感受了一下不同级别道路的驾乘体验,很多省道的施工标准丝毫不输国道,但县道的路真的是不行。道路施工标准低、宽度窄,意味着转弯会更急、车子会更晃更颠。
果然,馒头经过了先前的呕吐,本来已经略有好转,一开上这条路又开始晕车难受,把胃里仅剩的一点残留食物也全都吐了出来,所幸被我用呕吐袋接住。看得出来他当时是真的难受,胃里没有东西可吐了之后还干呕了两次。
这短短十公里的路程,无论对我还是对馒头都十分煎熬。到日斯满巴碉房的时候,正好是日落光影最美的时刻,老曾下车拍照片、飞无人机航拍;心有余悸的馒头像只小病猫似的黏在我身上,我只好扛着他在车外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顺便侦查一下附近有什么住宿的地方。
▲后面的卡座上还有呕吐物的味道,于是我抱着他坐到了副驾驶。反正已经下了高速,车子开得不快。
▲来到日斯满巴碉房,当年红军走过的地方
▲日斯满巴碉房标准照(老曾拍摄)
▲附近的村庄和寺庙
▲长按二维码观赏日斯满巴碉房360度全景(老曾拍摄)
日斯满巴碉房是阿坝州现存最古老、最多层的传统藏式碉楼,2006年就被列为了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然而碉楼所在的村庄却连一家民宿都没有。小卖部的人告诉我说住宿的地方在宗科乡上,宗科乡倒是不远,距离这里两三公里,从村里就能望见乡上的水泥房子。
馒头晕车晕出了心理阴影,不肯再坐车往前走了,这时候提前准备好的玩具就起到了诱骗及安抚作用。我说:“前面就到我们今天要住的地方了,我已经把你的玩具寄到了那里,我们一定要去拿才行!我们到了住的地方以后,爸爸跟你休息,让伯伯开车去给你拿玩具。”——为了避免馒头要求跟我一起去拿玩具,我故意说“让伯伯开车去”。
开到了乡上一看,只有一家条件非常差的家庭旅馆。这家所谓“旅馆”的主业其实是餐厅和台球馆,兼做住宿接待。老实说,随着这几年藏区的发展,我都已经很久没见到过条件如此糟糕的旅馆了,比我去年在全中国最偏远的底雅乡上住得还差——不但房间简陋,床品也是不换洗的那种;没有淋浴,只有一个公用的、非常脏的蹲厕……这种条件简直让我梦回2010年骑行川藏线的岁月。因为都是多人间,住宿费是按床位算的,我们四个人占了三张床,所以总共只收了90块钱。这年头很多青旅多人间上下铺床位都不止30块钱,大家由此就能想象一下有多简陋。
就我而言,条件差就差吧,偶尔一晚克服一下就好了,反正我这次带了睡袋出来。彩鸿常年走南闯北,也是能屈能伸的女汉子。老曾看了条件直皱眉头,他之前已经连续两天住在车上,本指望着今天可以找个地方洗澡洗衣服,为了顾全大局只好颇为勉强地同意住下了。
5
调整
馒头的双脚踏上了坚实的地面之后,很快就恢复了活力。宗科乡的海拔约在3200米左右,本来也就不算太高,作为“半个拉达克人”的馒头丝毫不受影响,开始探索起了这个全新的世界,拿到了玩具后更是心满意足。与此同时,他的胃口也恢复正常,主动要苏打饼干吃。
话说旅行开始的前几天,馒头饮食都非常不规律。前面我就说过,我不会像奶奶那样成天追在后面喂饭,他爱吃就吃,不爱吃就饿着。所以跟着我旅行的这两个多星期,我一口饭都没喂过他,全是他自己吃的。
没人在边上逼他,起初他相当放飞自我。在成都那两天他只有跟李硕父女吃午饭那次吃了一小碗面条;大部分时候,他都对我们吃的饭菜丝毫不感兴趣,以面包、点心、零食、冰淇淋、水果裹腹。总体来讲,他的吃法是“少食多餐、饮食多样化”,每天拉的屎一点都不少,所以我就任由他去了。我相信人是会自我调节的,果然——没人逼着他吃饭,他后来反而开始主动要求吃肉吃米饭,自己扒着一碗饭吃得可香了……
▲终于不用再坐车,馒头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陌生的环境,照样能够找到乐子
▲这是馒头生平第一次进入藏家环境
▲当晚的住宿条件是这样的。我觉得除了厕所脏点,其实还算可以了,起码枕头被褥没有臭味
▲后来路上第三天,馒头开始主动要吃主食了。
但住在日斯满巴碉房那天我还是挺担心的,他白天吃的东西全都吐得一干二净,相当于这天啥都没吃过。偏偏住的地方条件又差,没啥可选择的,餐厅里面除了藏餐之外只有盖浇饭和饺子。我们要了饺子,心想馒头如果愿意吃的话可以也吃几个。没想到他端上来的是红油汤饺,馒头一看有辣椒就不肯吃了(他碰到喜欢吃的东西,就算辣的也会吃;碰到不喜欢的,明明没辣他也会故意以辣为借口而不吃)。我只好让厨房重新下8个清汤干饺,端上来他还是没吃几个,最后全进了我的肚子。反正我的食物袋里还备着玉米、糕点、白煮蛋,饿不着他。
吃完饭我们正准备休息,老曾突然跑来找我,说这个地方条件实在太差了,简直还不如他睡在车上,建议咱们开个十几公里出去换个地方住。
老曾突然要走当然不是无缘无故,他说他刚去上厕所,结果看到有人把屎拉在坑外,把他恶心得直接破防了。后来经过我仔细观察,那倒并不是屎,而是坑边一滩蒸发浓缩的黄尿,恶臭无比,馒头去上厕所的时候还不小心踩到了……
但当时实在是有点晚了,馒头都已经躺上床了。老曾他只有一个随身背包,机动性极强自然能够说走就走;我如果换地方的话得打包一大堆东西,还有馒头这个最大的“行李”。而且老父亲最大的忧虑还在于——馒头晚上好不容易吃了点东西下肚,我们现在开出去的话,又得经过那条狭窄颠簸的“夺命”县道,万一他又晕车把吃的东西都吐出来怎么办……
老曾最后只好妥协住在了这里,可以明显看出他有点不满情绪。
其实那天晚上我后来也睡得很痛苦,那个房间的床只有约摸1.2米宽。考虑到馒头睡觉不安分,我一般会住标间然后把两张床拼在一起,这样他晚上腾挪的空间比较大。但那晚民宿的床头是靠着门的,如果把两张床拼在一起就开不了门了,只好跟馒头挤在一张床上,我钻睡袋他盖被子。然后吧,由于他白天坐车时候一直在睡,整晚翻来覆去睡得不踏实,我自然跟着遭了殃,好不容易才将这一晚熬过去。
第二天一早,老曾独自把车开去了日斯满巴碉房航拍清晨的光影,馒头虽然已经满血复活,但我还是必须留在旅馆管着他。来都来了这个地方,连一张照片都没拍,总觉得不甘心,于是我跟馒头商量——爸爸要在旅馆外面飞一会儿无人机,你可以看我飞,也可以自己在边上玩一会儿。
在征得他同意后,我把无人机派了出去,从住处到碉房直线距离两公里且无遮挡,倒也能拍些东西。
无人机飞出去没到5分钟,馒头过来找我,说了一句:“爸爸,我玩水了。”我低头一看,哎,衣服裤子全都湿了。民宿院子里有个露天水龙头接了一根水管,他昨天就想玩,没得到我的允许——那种水龙头就连大人都很容易淋到自己身上,别说是小孩儿了。然而馒头一直惦记着那根水管,趁我飞无人机的时候终于玩上了,也果不其然地把自己打湿了。
高原上的清晨还很冷的,穿着湿衣服着凉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我赶紧让无人机自动返航,暂且丢在一边不管,给他换上干衣服。馒头就是有这样的能耐,可以每天给你弄湿或者弄脏一套衣服。大家来回顾一下——10月5号在自然博物馆门口玩水弄湿,6号踩积水摔跤弄脏,7号晕车呕吐弄脏,8号一早玩水又弄湿,9号放屁时候崩出了屎(后面会讲到)……老父亲的内心是崩溃的,但依然要对他强颜欢笑,毕竟后面的路还长着呢!
经历了第一天馒头的晕车,我提议对第二天的行程进行修改——咱们尽可能走国道、主干道,就别去那些需要绕路的分支了;主干道的路况相对有保障,不容易颠得晕车。于是第二天原计划行程中的壤塘县棒托寺被取消了——棒托寺本来就是我想要去的,老曾和彩鸿对此都没有意见。取消了需要绕路的棒托寺之后,行程一下顺了很多,可以省下3到4个小时,于是我们当天的行程目的地也从炉霍修改成了甘孜县城。
民宿没有早饭,老曾自己在房车上煮了一锅粥,跟彩鸿两个人吃了点。我故意没让馒头吃东西,怕他吃下去的东西被我们开进来的那段县道给颠出来。肚子空空、吐无可吐,馒头顺利熬过了昨天进来的那段颠簸县道,回到了G317大路上。我对G317的路况心里有数,今天大部分路段都还算平坦,真正的考验在快到甘孜县城时要翻的一座山口(即卡萨湖那个山口)。那个山口虽然不高,但有一段密集的回头弯,对馒头应该会是一个挑战。
回到G317主路往前2公里就有一个相当繁华的村子,叫大伊里村。这个村子虽然行政级别不高,但借着G317国道的地利,条件比昨晚的宗科乡好多了,规模和基建水平倒像是个镇,有超市有饭店有宾馆。可惜我们之前不知道乡上条件会那么差、村里条件居然这么好,否则昨天傍晚拍完照片就该直接到这里来。
老曾见这里风景不错(主要是早上的光影柔和),又把无人机放出去拍素材了;我把馒头的自行车拿了下来,让他在村里骑行——早上在宗科乡他就想骑车了,但那里山路的坡度有点陡,怕他掌控不好,不如这边村里安全。
骑上车的馒头有如踏上了风火轮的哪吒,一路风驰电掣,老父亲唯恐闪失,只好跟在后面一路狂奔,碰到上坡骑不动我还得推他……如此这般在高原上追车推车,成了我后来的日常。
▲满血复活之后,馒头有的精力需要发泄
▲到个地方就让他下来骑会儿车
▲我在村里饭店吃早饭,问馒头要吃什么,他看着图片选了这份沾饺
▲饺子上来之后,他困惑地看着墙上的图片——怎么长得不一样呀?这个表情我觉得特别好玩
我们这天走的G317段生态环境可圈可点,人少猴多,遇到好几波成群结队的藏猕猴在国道边出没。这些藏猕猴都是老油条,知道过路车辆会停下来投喂,一个个吃得膘肥体壮。馒头最喜欢看的就是动物,见到这么多猴子把他高兴坏了,将各种零食都扔给猴子吃,而且还执意要把车窗开大。我们知道猴子的厉害,生怕猴子跳进车里来,为了开窗这件事上与馒头拉锯缠斗,只许他开一条缝……后来果然有两只猴子猛地窜上车子,一只站在挡风玻璃前,另一只扒在后视镜上,其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馒头给吓到了,这才不敢造次。
▲G317沿途藏猕猴众多
▲这些猴子都是要饭的老油条
▲我们从来不敢低估猴子的战斗力
▲直到两只强盗猴子跳上了车子,馒头才领教了猴子的厉害
一路看着猴儿,相安无事地来到了卡萨湖畔的湿地,当地政府在卡萨村专门修了一条景观道。老曾要在这里航拍,我继续带着馒头骑自行车玩。老曾每次航拍一般都在半小时左右,而馒头只骑了10分钟就不要骑了。我看这个地方挺安全的,于是跟馒头商量,让彩鸿陪他玩一会儿,爸爸也去飞个无人机。跟馒头说好之后,我就开始了航拍。
正当我聚精会神地操控飞机时,馒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景区门口边上一堵石墙的墙头。
现场的环境是这样的:景观道是一条从国道分岔出去的村道,入口处修了停车场和大门,适合停车打卡拍照,往来车辆很少。停车场靠近湿地的边缘建有栏杆,但大门右手边有一道斜坡状的装饰石墙,任何人都可以顺着斜坡走到墙头。石墙约40厘米厚,最高处大约1.6米高,我平时看惯了馒头爬高爬低并没有太紧张;他自己经常爬高也完全不知畏惧,没有意识到潜在的危险。馒头站立的地方刚好就在老曾前面,老曾生性谨慎,哪里见过这么胆大包天的熊孩子,看到馒头站在墙头顿时吓坏了——1.6米的高度,那真是说高不高说低不低,既有可能摔死摔残,也有可能屁事儿没有。虽然那高度一把就能把他抱下来,但老曾不敢轻举妄动,怕伸手抓他的话,馒头退缩避让反而摔了下来……所幸馒头后来有惊无险地自己走了下来,在彩鸿的看护下又骑车去了。
▲卡萨湖边的景观道
▲谁都没看到馒头是什么时候走上这堵墙的(老曾无人机视频截图)
▲他平时就喜欢爬高,对高处完全没有畏惧
▲游乐园的环境相对可控,我估计很多家长看到这样的场面还是会触目惊心,但这就是馒头的日常。
▲只要有高的地方,他都会想方设法爬上去,这种事情根本就防不胜防。
▲馒头也丝毫不畏惧从高处往下跳,经常会从比他人还高的地方跳下来,拦都拦不住。我已经做好了某天他摔骨折的心理准备,底线只要不死不瘫就行了。
发生了这件事之后,老曾对我进行了严厉的教育批评,强调必须要加强安全意识,他不能容忍旅途中发生任何安全事故。我的经验教训是:带馒头在外面真是视线一秒钟都不能离开他,这小崽子出了名的手脚快,一不留神就能给你闯个祸。
卡萨湖过后,便要直面我最担心的翻山路回头弯了。馒头这一整天状态本来还算不错,果然这段山路上又晕车难受了,好在不像前一天那么严重。短短一段翻山路我们分了两程走,在山上观景台让他下车玩了一会儿,最后在我不断的安抚下熬到了甘孜县城。
▲卡萨湖一角
▲卡萨湖另一角
▲观景台上看卡萨湖
▲长按二维码观赏360度全景卡萨湖(老曾拍摄)
▲馒头的第一次近距离观察牦牛。我始终注意让他跟牦牛保持安全距离,以及避免惊吓到牦牛
▲下山回头弯果然把馒头又给整得晕车了,像只小病猫一样
但这只是我们整个行程翻的第一个山口,而且还是特别小的一个山口。接下去还有那么多天,每天都是山路,总不能一直这么晕车晕下去吧?尤其甘孜之后的下个目的地是宗萨沟,进沟的路非常颠簸难走,不见得把后面的行程全都改了吧?
到了甘孜这座“大城市”之后,我带着馒头回房间休息,同时委托拍日落的老曾回来时去药房买点晕车药和新的晕车贴——我打算后面的行程直接给馒头下猛药,晕车贴晕车药双管齐下。假如能解决馒头的晕车问题那最好,要是他还继续晕车,为了不拖累老曾和彩鸿,我也做好了二手准备——无论如何先把馒头带到德格的宗萨沟,我跟馒头就留在那里住上十天半个月;在宗萨沟待够了之后,我再带着他从甘孜的格萨尔机场直接转机成都飞回上海。
很多读者可能会好奇,这宗萨沟究竟是个什么神仙宝地?似乎都没怎么听说过,有啥魅力能让我愿意住上十天半个月呢?
故事要说回到2022年跟林泉夫妇一起来川西,我们一路闯关来到德格(详见《藏历新年甘孜闯关记》)。林泉一直念叨说要去德格附近一个叫宗萨沟的地方,说那里有很多藏族传统手工艺作坊。但那次由于封控等原因,我们没能去成宗萨沟。
2023年自驾西部考察,最后返程取道玉树、昌都,回到川西德格这边,果断去了宗萨沟。宗萨沟得要从金沙江边上的一条小路进去,进沟的路奇窄无比,很多地方都只有在特定的会车点才能前后会车。而且吧,进沟有很长一段路都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无人区,路上没碰到几辆车,高山深谷连手机信号都没有,我当时一边开车一边嘀咕——怎么这里面也会有人住啊?这里快递肯定到不了吧?
没想到开到宗萨沟里面居然豁然开朗,这里是片丰饶的谷地,路况也一下子好了起来,有路灯有加油站,还有两三层楼的钢筋混凝土楼房。宗萨沟的中心是麦宿镇,镇上简直应有尽有——宾馆、超市、邮政,甚至还有一家小资情调的餐厅。最让我震撼的莫过于麦宿镇背靠着的宗萨寺,僧舍佛殿错落有致地布满了整个山头,看起来极为魔幻……我走过藏区许多地方,有两个地方能够充分满足我对所谓“香格里拉”的幻想,一个是拉达克的藏斯卡(Zanskar,参见《拉达克往事11·不期而遇的“香格里拉”》),另一个就是宗萨沟——不但难以抵达,而且美得令人词穷。
宗萨沟不仅颜值极高,而且充满了文化底蕴。你可能已经猜到了,宗萨寺正是那位宗萨仁波切的主寺;宗萨沟的深处有一座极为隐秘的修行地,在地图上没有标记,就像一个小号的喇荣五明佛学院,但要更为精致美貌。正如林泉所言,这里有各种藏族传统手工艺作坊——佛像、黑陶、织造、木雕、藏香、唐卡……有着悠久的历史文化传承。
▲宗萨沟里背靠着宗萨寺的麦宿镇,担当得起“世外桃源”这四个字
▲镇子的发展水平远超我的想象,这是镇上小资情调的餐馆,窗外就是宗萨寺
▲宗萨沟的黑陶工坊
▲藏香工坊
▲木雕工坊
▲宗萨沟深处的隐秘修行地
▲背后便是雀儿山
▲在草甸上洗晒的僧人
▲长按二维码查看宗萨沟修行地360度全景(老曾拍摄)
2023年到宗萨沟是林泉带着我来的,我们住在她朋友开的一家民宿,叫做钦乐。钦乐兼营工坊和民宿,工坊主要铸造佛像以及一些藏传佛教法器、藏式饰品。我们平时在藏传佛教寺庙里看到的大佛像一般都是锤鍱工艺敲打组装出来的,但其实只有铸造出来的佛像才是最精美、最能经得起时间考验的。藏式佛像的传统铸造工艺相当复杂,要用七种金属按特定比例熔成耐锈蚀的利马铜合金(金、银、黄铜、紫铜、锡、铅、锌),要雕刻蜡模用失蜡法制作石膏范,铸造出来的铜坯要进行精雕细琢和打磨,每一件作品都独一无二……而这些工艺的每个步骤,都能在钦乐工坊看到(我之前在《西藏西部中印边境考察手札(中)三道门户》中使用过一组钦乐工坊拍摄的照片)。
▲钦乐民宿的前台兼吧台
▲钦乐工坊制作的铜像蜡模
▲通过失蜡法铸造出来的铜胎
▲铜胎会有许多报废的,这种就需要回炉重造
▲铜胎还要经过大量的雕刻、抛光、焊接工艺,才能组装成最后的成品佛像
我当时在藏文化圈子里也算是小有名气,因为许多关注藏文化的人都会关注印度和拉达克。不过林泉的朋友——即钦乐的老板娘达瓦卓玛并不认识我,然后她加了我公众号才发现,居然已经有80多个好友关注了。我因而意识到,能够知道并且来到宗萨沟的人,大部分应该都对藏文化有着比较深入的了解、比较浓厚的兴趣,要不然实在不太容易找到这里。会走川藏北线G317到德格的人,只占甘孜州全部旅游人数的2%(2023年甘孜州全年接待游客4139万人次,其中到了德格的只有75万人次);到了德格之后会去宗萨沟的人,恐怕更是百里挑一。
因此呢,钦乐颇有种“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氛围。在这里遇到的人,大家一聊就会发现,往往都有重合的圈子或共同的朋友。比方说我在文章一开头写到的中不跨国婚姻夫妻,就是那次在钦乐遇到的。大家席间聊天,那位在藏区做调研的女学者很快就猜到我是随水,知道我的故事也读过我的文章。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我们住在钦乐期间,意外地发现达瓦卓玛的丈夫居然是我太太的高中同学!这位男士年幼时曾随亲戚去印度,十多年前获准回国,他在印度跟我太太读的是同一所中学,比我太太高一级;我太太当年交过的一个笔友,是他们共同认识的朋友……
冲着这种奇妙的缘分,就让我更想带着全家人到宗萨沟来住上一段时间了,在那里估计能遇到许多有故事的人。再加上达瓦家里有两个儿子,一个六岁一个四岁,正好能跟馒头玩到一起。我前面章节中提到的计划带全家自驾川西,其中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地正是宗萨沟。
▲馒头刚好可以跟钦乐家的两个孩子玩到一起
既然我太太和女儿这次去不成,那么我就先带我儿子去吧!万一馒头晕车无解的话,大不了咱爷儿俩就在宗萨沟里住上一阵子。
以上就是关于【雪域遛娃记(2)】的相关消息了,希望对大家有所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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