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中,生命更显可贵。港人护士兼助产士李芷殷(Tobey)是无国界医生的一员,屡为难民妇女接生,曾在危急下伸手入孕妇的体内,拯救横向卡在子宫内的孖胎,亦因为缺乏医疗设备,无奈放弃为婴孩续命。面对生死与不公,她体会到人类的渺小和限制,但仍尽力做好本分,盼为苦难中的人们带来光芒。尽管人道救援道路崎岖难行,她坚守信念,吁大众也珍惜所有,放眼世界。
▲李芷殷忆起行动中各个动人故事,百感交集。
婴儿呱呱落地,哭声划破寂静,同时撼动Tobey的心,“当刻好感恩,其实我什么都不懂……”。2023年,她在埃塞俄比亚担任助产经理,为一对双胞胎接生,孕妇顺利产出“大孖”,正常半小时内就会自然产出“细孖”,“但他没有出来。”隔着肚皮,她摸到婴孩横向卡在子宫内,却无法为孕妇安排剖腹产,全因医院没有医生,也缺手术室和设备,唯一转介去市区医院的路,正在驳火。
▲李芷殷与其助产士团队曾在南苏丹连续3周、每天工作12小时。
经阴道伸手入子宫救婴儿
别无他法之下,她回想曾在书上看过,可经阴道伸手进入孕妇的子宫,再抓住婴儿腿部,把其拉出来,“我没有真实见过,亦没有练习过,但那是最后的办法了。”事实上,整个过程对母婴充满风险,她忆述,当时把一整段前臂伸入孕妇体内,幸运地抓住“细孖”的脚,转动其方向,再靠妈妈出力产出,同时着同事准备抢救,“整个生产过程逾1小时,我们预计其情况好差,而且脚先出来的婴儿风险较高。”幸运地,“细孖”很活泼,哭声震耳欲聋,Tobey如释重负,“只能尽力做。”
然而,并非每个个案都能安然无恙,在同一次行动中,一位初次怀孕的难民太太在家中作动,打算步行到医院生产,但途中“穿羊水”,婴儿的下肢及身体已产出,头部却被卡住。Tobey忆述,妈妈维持该姿势步行一小时,而婴儿因为受冷,皮肤已呈蓝色,仅有微弱心跳,“我们马上协助妈妈生产,婴儿长时间缺氧,已不懂自主呼吸。”由于婴儿足月,生存机会较高,团队决定抓住一线生机,持续为婴儿泵气、输药和保暖,无奈情况未见好转,“医院没有呼吸机,我们不可能泵一辈子的气,唯有放弃。”
她直言难以启齿,而整个急救过程中,婴儿的父亲一直在旁,“这是他们家中第一个孩子,怀孕期间十分平安,直至生产才出意外,可想而知衝击有多大。”意外地,该父亲毫无责怪之情,反而向她道谢,指接受上天要带走婴儿的决定,“我好意外,他应该会觉得我们做得不够好吧?”
2017年起参与6次救援工作
面对生死、冲突、贫穷和不公,Tobey内心充满“如果”,“如果孕妇早些去医院,如果我们有香港的配置,医生一定可以帮忙。”泪水在眼眶打转,她指,工作时会收起情绪,表现出强悍、坚毅的一面,及后回想,就会牵动当刻被压抑的情绪,痛心和无力的感觉随之袭来,“我们不是想像中这么万能。”
在人道救援路上,时间未能冲淡一切,她明白,在战乱中,可能受助者踏出医院,就有机会遭受炸弹袭击丧命,甚或婴儿顺利出生,回家后又会面对营养不良或感染传染病,但她无法放任不管,“当他们来到我面前,我就要尽力做好能力范围所及的。”
她续说,未参与人道救援之前,会觉得自己尚算“不错”,但向外闯后,就明瞭自己力有不逮;即使在香港寒窗苦读,考取不同资格才参与人道救援,仍有许多因素无法控制,“我真的尽力了,便唯有接受。”
自2017年起,Tobey参与过6次救援工作,先后到过南苏丹、也门和塞拉利昂等国家。她难忘首次行动前往阿富汗,其所属医院接收许多因枪击、爆炸和地雷而受伤的伤者,为她带来震撼教育,“我在香港公立医院急症室做了8年,都没见过枪伤。”她指,儘管事前熟读指引,但书本跟实战是两回事,便将勤补拙,“不懂得处理就回家继续温书,原来某种枪、某种爆炸会造成特定伤势;边学边做,丰富自己处理创伤的知识。”
其后她加入无国界医生前往南苏丹,环境简陋,更在当地遇上无差别袭击国际组织的安全事故,但仍然留守最后。
▲在埃塞俄比亚的库莱难民营,无国界医生团队为超过5万人提供医疗服务。在埃塞俄比亚的库莱难民营,无国界医生团队为超过5万人提供医疗服务。
受地铁灯箱广告启蒙
现时回想,Tobey的宏愿始于一个地铁站灯箱广告,相片中有一位救援人员正在喂孩童吃东西,“就是一张很简单的照片,不知为何觉得很有意义。”当时正值中三选科,她开始“铺路”选读理科,再攻读护理学士及项士,其后修读助产士课程,甚至修读热带医学装备自己。她笑言,从小没有“我的志愿”,该广告犹如燃起其内心的小火苗,使她有目标前行。
她感恩自己坚持,因为救援路途绝不平坦,而且朋友、同学都讶异,“做无国界医生?去一、两次就完了吧?如何维生?他们有好多意见。”她认为,该些不是批评,而是提醒自己的良言,“我要想办法平衡生活,每次回到香港都做兼职赚钱,才出发做下一次任务。”她坦言,不知可以坚持多久,但现时尚有心力继续,“满足于自己,也不会后悔。”
她寄语港人要懂得感恩,关心香港以外,亦可放眼世界,“现时加沙停火,那接下来呢?当地医护人员和资源足够吗?很多东西都要继续关注和跟进。”她指,即使未能前往当地与难民同行,但关注和留意不同地方发生的事,已是一个好的起步。
远征人道救援 感恩家人体谅
远征非洲和中东国家进行人道救援工作,Tobey感恩家人体谅,故自己也会尽力报到行踪,让父母安心。
“南苏丹、阿富汗和埃塞俄比亚……大家都不知在哪里,很难叫父母放心。”Tobey忆述,自己由中三立志成为无国界医生一员,到辞去公立医院正职,相差了17年,故早已深思熟虑,绝非一时衝动,“我完全没有挣扎,因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她笑言,当刻觉得精神上、体力上和技术上已装备充分,故机会出现就把握。
然而,父母面对女儿离乡背井总会忧心。Tobey指,早已对父母进行“洗脑式教育”,每当看到人道救援的广告,就会向家人灌输正面概念,从中渗透自己日后想从事相关工作的信息,“算是有间接说明过吧!”她感恩,家人没有反对,只会吁她小心,故她都会尽力报到行踪,让父母及哥哥安心,“我会说清楚自己去哪儿、跟哪个机构出发、何时会回来……例如现在到了首都,接下来要坐6小时长途车,将会接收不到电话信号。”她指,说明清楚是安抚父母的最佳方法,好比有意外发生时,令他们受惊。
她续说,感恩哥哥成为后盾,照顾家庭,因为人道救援工作并非常人能理解和支持,“相信哥哥有在背后替我说好话,大家都很包容,让我可以继续参与救援工作至今。”
▲无国界医生在南苏丹一间医院内开设“黄花”诊所,为性和性别暴力的倖存者提供医疗服务。
盼提高抵抗性暴力意识 减少妇女受害
饱受战火摧残,老幼妇孺逃离至难民营,妇女们肩负照顾家庭的重任,前往邻近地区伐木、打水,无奈成为性暴力的目标,只能哑忍。
Tobey指,性暴力在部分地方是禁忌,例如中东妇女遭受性侵,会被强逼结婚了事,“大家都当没有事情发生。”有见及此,无国界医生在南苏丹及埃塞俄比亚的项目,均设有性与性别暴力(SGBV)诊所,求助者可以说出代号,以获转介至相关服务,而Tobey亦负责培训诊所员工,确保求助者得到适切照顾。她举例,在南苏丹项目,妇产科和负责精神健康的同事会一同面诊,除了照顾求助者身体上的伤痕,也会替妇女验性病、避孕和辅导,甚或协助转介至临时居所暂避,提供一站式服务。
相比之下,埃塞俄比亚的资源较少,即使有提供服务,惟较难深入社区宣传。她盼望,持续工作能够提高当地人民抵抗性暴力的意识,减少妇女受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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