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廷华：论构建中国参政党理论的几个基本问题

摘要：构建中国新型政党制度理论体系和话语体系，是新时代坚持好、发展好、完善好中国新型政党制度的重要任务之一。中国参政党理论是中国新型政党制度理论体系的有机组成部分，在长期实践基础上总结经验、把握规律，构建科学、系统的中国参政党理论，是新时代构建中国新型政党制度理论体系以及坚持好、发展好、完善好中国新型政党制度的一个重要课题。本文就构建中国参政党理论的意义、中国参政党理论的含义及研究对象、中国参政党理论的理论基础、中国参政党理论的理论框架等基本问题作了探索性研究和思考，试图建构具有内在联系的、比较完整的理论体系，为形成体现民主政治建设普遍规律、独具中国特色和中国气派的中国新型政党制度理论体系作出贡献。

关键词：中国新型政党制度；中国参政党；理论基础；理论框架 ；理论体系

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新时代坚持好、发展好、完善好中国新型政党制度的重要论述，深刻阐明了中国新型政党制度的历史必然性和巨大优越性。深入学习相关文件精神，要把加强构建中国新型政党制度理论体系和话语体系作为新时代坚持好、发展好、完善好中国新型政党制度的重要任务之一，加强对重大基础问题的学理性研究，构建相关学科体系和学术体系。当代中国的民主党派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参政党，是中国新型政党制度主体的组成部分，是世界范围内独具特色的政党类型。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多党合作事业蓬勃发展、参政党的政治实践不断深化、参政党建设与时俱进，为中国参政党理论建设提供了丰富的理论资源和深厚的实践内容。在这个基础上进一步总结经验、把握规律，构建科学、系统的中国参政党理论，是新时代加强和构建中国新型政党制度理论体系以及坚持好、发展好、完善好中国新型政党制度的重要课题。

一、构建中国参政党理论的意义

（一）完善中国新型政党制度的必然要求

理论既是制度建构的前提和基础，又是制度巩固和发展的有力支撑，坚持好、发展好、完善好中国新型政党制度，必然包括加强制度的理论建设。中国新型政党制度理论是一个完整科学的理论体系，有着丰富的理论内容，其核心内容是执政党如何在多党合作中实行领导和推进多党合作，以及参政党如何在执政党领导下与执政党实行合作，后者就属于参政党理论范畴。由此可见，中国参政党理论是中国新型政党制度理论体系的有机组成部分。从中国执政党和中国参政党理论建设的视角看，新中国成立以来，经过长期实践，中国执政党的理论建设和创新与时俱进、蓬勃发展，已经形成了完整的理论体系和专门学科；中国参政党理论的研究则起步较晚，处于探讨和初创阶段，有关研究虽然取得较大进展，但离建立比较完备的理论体系还有相当大的距离，理论滞后实践的情况比较严重。因此，在大力加强执政党理论创新和发展的同时，还必须加强参政党的理论建设、构建中国参政党理论，并将其置于中国执政党理论的指导之下，与中国执政党理论相互联系、相辅相成、相互促进。只有这样，中国新型政党制度理论才会更臻全面，才能形成完整的中国新型政党制度理论体系，以适应中国新型政党制度不断完善和发展的需要。

（二）参政党建设和发展的题中应有之义

理论建设是政党建设的基础和根本。政党是一定阶级、阶层和社会群体的成员基于共同理想信念和政治主张的集合，政党生命力源自政党的理论、纲领和实践，而理论是政党的灵魂。列宁指出：“没有革命理论，就不会有坚强的社会主义政党。”江泽民指出：“理论思维的成熟是党成熟的一个重要标志。”习近平总书记也明确指出：“理论思维的起点决定着理论创新的结果。”对无产阶级政党或社会主义政党而言，理论上的清醒和坚定，是政党保持政治上的清醒和坚定的重要前提。构建中国参政党理论，对参政党有着重要的理论指导和实践导向意义。参政党理论构建的实质，就是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指导下，将党的创新理论与参政党实践相结合，站在理论高度明确当代中国的参政党应以什么思想为指导、沿着什么方向前进和发展、遵循什么准则来规范自身的政治行为、通过什么途径来发挥作用、按照什么标准来建设党等一系列问题，使参政党在多党合作的总格局中更加自觉地把握正确方向、找准自身位置、发挥应有作用，增强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理论自觉和政治自觉。构建参政党理论，也有利于参政党将其实践活动置于理论指导之下，科学分析和解决参政党参政和建设面临的各种实际问题，提升回应重大现实问题的理论能力，增强工作的科学性、主动性和创造性，实现由经验型向科学化升华。

（三）建立中国特色政治话语体系的实际需要

当代世界各国由于社会制度不同，不同政党制度之间的比较和竞争将长期存在。从世界范围看，西方政治理论和政党制度理论占据强势地位，已经形成完备的理论体系，因而一些人常常用西方政治制度和政党制度理论作为参照系，来研究、评价甚至否认我国政党制度。在中国新型政党制度建设中，我们需要借鉴人类政治文明的优秀成果，但必须清醒地认识到，西方政党制度与中国新型政党制度，就其本质而言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理论体系和制度体系，中国新型政党制度的巩固发展不可能建立在异质的政治理论和政治文化基础之上，那就有如大厦建在沙滩之上一样，盲目地不加分析地照抄照搬西方政治理论和政党理论，必将从根本上危害甚至消解中国新型政党制度的建设和发展。2021年5 月31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主持中央政治局第三十次集体学习时指出，“要加快构建中国话语和中国叙事体系，用中国理论阐释中国实践，用中国实践升华中国理论”。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习近平总书记又强调指出，“加快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中国新型政党制度作为我国基本政治制度和人民当家作主制度体系的重要内容，同样需要着力构建自己的理论体系和话语体系。巩固和发展中国新型政党制度，必须构建与这一制度同质的政治理论和政治文化，努力构建科学、系统、完整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党制度理论体系，形成具有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话语体系。中国参政党是独具中国特色的政党类型，其特殊性与中国新型政党制度所具有的独创性紧密联系在一起，因此，中国参政党难以用西方政党理论来解释，参政党建设也没有现成的理论可供参照。要创造性地运用马克思主义科学理论及其中国化的最新成果，对参政党的政治实践进行理论抽象和理论创新，形成新的概念、范畴和理论概括，逐步建构具有内在联系、比较完整的理论体系，为形成体现民主政治建设普遍规律、独具中国特色和中国气派的中国新型政党制度理论体系作出贡献。

二、中国参政党理论的含义及研究对象

（一）中国参政党理论的含义

中国参政党理论是一门专门研究中国参政党问题的学说，即关于中国参政党的历史、形态、理念、行为等方面一般原理和基本规律的学说。把握中国参政党理论的内涵，需要明确“中国参政党理论”与“中国参政党建设理论”这两个提法在内涵上的联系与区别。改革开放以来，在关于参政党的研究中，“中国参政党理论”与“中国参政党建设理论”这两种提法同时存在，对其内涵的把握在认识上也存在很大差异。有学者认为，中国参政党理论建设应采用“中国参政党建设理论”这一概念来统摄，为此，有必要对“中国参政党理论”和“中国参政党建设理论”这两个概念进行比较。“中国参政党理论”是从总体上将中国参政党作为研究对象的理论，是对中国参政党这一政党现象在理论上的把握和升华；“中国参政党建设理论”则是关于中国参政党主体建设的理论，研究的是参政党自身建设的一般原理和基本规律。比较可见，“中国参政党建设理论”作为政党主体建设的理论，无法涵盖和解释中国参政党的全部政治实践；“中国参政党理论”比“中国参政党建设理论”的内涵丰富、外延广阔，“中国参政党建设理论”包含在“中国参政党理论”之中，是“中国参政党理论”的有机组成部分。

（二）中国参政党理论的研究对象

任何一门相对独立的理论都有其独特的研究对象，理论研究与建设的全部内容都是围绕其研究对象展开的，从而形成自己的理论特色。中国参政党理论的研究对象就是中国参政党这一政党现象，即参政党的全部实践，包括其实践活动和建立在实践基础上的政治理念。为理解这一定义，需要明确“参政党”这一概念的含义。

第一，“参政党”是中国新型政党制度理论中的一个独有的概念。在中国政治语境中，“参政党”是与“执政党”相对应的一个概念。“执政党”这一概念，在西方国家和社会主义国家具有不同的含义。在西方国家，执政党一般解释为政府党，即在议会选举和总统选举中获胜后负责组阁的党。在社会主义国家，这一概念指的是执掌国家政权、在国家政权中处于领导地位的党。“参政党”这一概念是在总结我国政治发展和政权建设的历史经验基础上，根据我国国家政权性质以及民主党派政治实践的实际情况提出来的，是中国新型政党制度理论所独有的，与西方国家政党制度中的“在野党”“反对党”以及“参与联合执政的党”都有着不同内涵和本质区别。

第二，“参政党”是一个历史范畴。从时间概念来看，“参政党”指的是中国各民主党派参加新中国国家政权之后的政党形态，专指新中国成立以来的中国各民主党派即当代中国的民主党派。“民主党派”这一称谓，最早是中国共产党对于民主革命时期处于中间地位并参加反帝、爱国运动的进步政党的统一称谓。新中国成立之际，各民主党派参加国家政权，成为事实上的参政党。虽然“参政党”这一概念是在改革开放以后提出来的，但民主党派参加国家政权则是从新中国成立之际开始的。由此，“参政党”成为对新中国成立以来的当代中国民主党派的又一称谓。

第三，“参政党”是对当代中国的民主党派的政治定位。政党学理论认为，任何政党都与国家政权联系在一起，是连接社会与国家的桥梁。政党制度的一项重要功能，就是规范一定政党制度中政党与政党、政党与国家政权的关系，体现政党的政治地位。中国新型政党制度从我国人民民主专政国体的性质，从中国各政党的性质、任务、使命及其在中国革命建设改革中的实际状况和作用出发，明确了中国共产党处于领导地位、是执政党，各民主党派是接受共产党领导、与共产党通力合作的参政党。

第四，“参政党”是一个“类”概念。“参政党”是把中国的八个民主党派作为同一类型的政党来进行总体概括的。八个民主党派都有各自的历史、社会基础和特点，又有着各自的特殊性，但也存在相当广泛的同一性。这种同一性，是在中国现代和当代政党政治实践的历史进程中逐步形成的。中国参政党理论研究，就是对其共性方面进行理论抽象。

明确了“参政党”的含义，还需要明确“参政党”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参政党”这两个概念的关系。“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参政党”这一概念是在新时代提出来的，是对民主党派政党性质和政治地位的综合表述，重点是明确了民主党派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性质，即民主党派已经成为社会主义形态的政党。将“中国参政党”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参政党”这两个概念进行比较，可以认为，“中国参政党”是一个总称谓，“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参政党”一般是在强调民主党派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性质时使用。

（三）中国参政党理论的研究内容

中国参政党理论以中国参政党的全部实践作为研究对象，其研究内容主要包括以下四个方面。

第一，中国参政党历史。政党的历史是最生动的教科书，它展现了政党的起点和发展历程，蕴含着丰富的历史和思想资源，凝聚着宝贵的经验智慧。从构建中国参政党理论的角度研究参政党历史，不是仅仅着眼于一般历史叙事，而是要从理性高度来研究历史现象，把握历史发展的主体、主线、本质和规律，展现中国参政党适应历史和时代要求不断进步和发展的历史逻辑和基本经验，从中汲取政治养分、涵养政党文化、强化历史自觉，增强前进和发展的信念和力量。

第二，中国参政党形态。政党形态指的是政党的物质状态，即政党存在的形式、样貌及内在本质。政党形态有多个维度：一是政党的结构形态；二是政党的政治形态，即社会属性、政治属性、政治纲领和政治路线；三是政党与国家和社会的关系形态，即在一定政治体系内政党与国家及社会的关系，包括政党与政党关系以及政党与国家政权的关系；四是政党的类型形态，包括政党的类型和特征、功能和作用。对中国参政党形态的理论抽象，涉及中国参政党理论的若干基本问题，是中国参政党理论构建的重要部分。

第三，中国参政党理念。政党理念指的是政党的政治信仰、价值观和行为准则。现代政党不同于一般社会组织的重要特征之一，就是具有特定的政治信仰。这种政治信仰建立在一种共同的价值认同之上，并形成了政党的指导思想和政治准则，由此决定了政党的行为方式和政策方向。价值观是现代政党的立党之本和基本构成要素之一，关系到一个政党向何处去的道路选择。中国参政党理念的研究主要包括：中国参政党政治理念形成的由来和原因；中国参政党的指导思想、政治准则及其不同时期变化发展的一般规律；对中国参政党的核心价值进行理论概括，为中国参政党坚持和弘扬其价值理念、坚持其指导思想和行为准则提供理论资源并奠定深层的价值观基础。

第四，中国参政党行为。政党行为指的是政党为了实现其政治目标而采取的各种行动和开展的各种活动。政党行为包括内部和外部两个方面，政党的内部行为主要体现为政党的组织管理、组织发展、政治教育等；政党的外部行为主要体现为政党的政治参与过程及其相关行为。对中国参政党行为的研究，其根本目的是将参政党行为的经验形态进行总结归纳并上升为理论形态，从而能够把握参政党行为的本质、规律和原则，更加科学、有效地指导参政党的政治实践。中国参政党行为研究的内容主要是三个方面：一是参政党参政。中国参政党的参政是其在国家政治生活中发挥作用的主要途径和基本方式。参政党参政行为研究涉及执政党与参政党在国家政治生活中的政治合作和良性互动，涉及政治制度体系对于参政党参政的制度供给、制度安排以及政治资源配置、参政党职能和参政机制等一系列理论问题。二是参政党社会服务。作为政党开展社会服务是中国参政党的一项创举，是其除参政以外服务于公共事业的又一重要途径，也是中国参政党区别于西方政党的特征之一。中国参政党的社会服务实践目前还停留在经验形态，需要对其进行系统理论总结。三是参政党建设。参政党建设是其坚持正确的政治方向、保持政治本色、不断巩固和发展与执政党长期合作并有效发挥作用的关键，经过长期实践和研究，目前中国参政党建设理论架构已经初步形成，但理论研究还需要进一步深化。

三、中国参政党理论的理论基础

任何一种理论或学科都有其理论基础。所谓理论基础，指的是某一理论和学科中构建理论体系的基石或基本原理的总和。理论基础在理论或学科体系中处于奠基性的根本地位，没有理论基础的支撑，就无法构建理论体系大厦。

需要注意的是，理论基础与基础理论是既有联系又有区别的两个概念。基础理论指的是一个理论或学科的研究成果中的基础部分，即由其基本概念、基本范畴、基本原理组成的逻辑体系；理论基础则是指某个学科或某个理论在研究其对象时作为基本立论的理论依据，或是指对构建学科或理论起支撑或指导作用的理论。理论基础为一个理论或学科的构建提供了研究的出发点、指导原则和理论支撑，成为这一理论或学科构建的理论前提和基石。中国参政党理论的理论基础是人民民主理论。

人民民主理论和制度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经过长期实践和反复探索形成的民主理论和制度体系。人民民主理论来源于马克思主义人民民主思想，马克思、恩格斯在批判资产阶级民主的同时提出，民主与人类的自由解放事业具有同一性，与无产阶级的解放事业联系在一起。列宁在深刻分析资产阶级民主历史作用和局限性的基础上，提出民主既是一个政治范畴，又是一个历史范畴，并将资产阶级民主与无产阶级民主区别开来，提出社会主义民主是人类社会发展中最高类型的民主，社会主义民主的本质是人民当家作主。中国共产党人把马克思列宁主义人民民主思想与中国实际相结合，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创造性地提出人民民主理论。具有临时宪法性质的《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共同纲领》总纲第一条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为新民主主义即人民民主主义的国家。”进入社会主义社会后，人民民主成为社会主义民主的核心内涵，“人民民主是社会主义的生命”。进入新时代，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指引下，人民民主的理论和实践不断创新发展，形成全过程人民民主，使社会主义民主成为亿万人民真正可感的政治实践。

人民民主不仅仅是一种价值指向，更是一种国家形态和政治制度，即国体和政体。人民民主具有多维性，而作为国家形态和政治制度的民主则处在上位。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提出，“工人革命的第一步就是使无产阶级上升为统治阶级，争得民主”，将建立无产阶级专政即无产阶级的民主政权作为向共产主义过渡的国家形态。列宁在继承马克思主义无产阶级专政理论基础上，提出无产阶级专政是实行“多数人统治”的国家形式，无产阶级专政必须由无产阶级先进组织中国共产党实行领导。毛泽东根据中国社会的阶级关系状况和特殊国情，进一步发展了马克思列宁主义关于无产阶级专政思想，提出了人民民主专政理论。从这一理论出发，我国建立了工人阶级领导的、以工农联盟为基础并广泛团结各民主阶级的具有统一战线和阶级联盟性质的国家政权，实现了从几千年封建专制政治向人民民主政治的伟大历史性跃迁。

作为中国参政党理论的理论基础，人民民主理论主要体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第一，人民民主的人民性和民主性，决定了民主党派参政的必然性和合法性。人民民主理论的灵魂是人民性和民主性，人民当家作主是人民民主的本质和核心。民主党派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其社会基础和成员构成都属于人民范畴，是人民民主的主体之一，这是人民当家作主的重要体现。人民民主理论为民主党派参加国家政权、参与国家事务的管理提供了理论依据和合法性基础，民主党派的参政是我国人民民主专政国体的本质规定和内在要求。

第二，人民民主的性质即其阶级性，决定了民主党派接受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必然性。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地位由其先进性所决定，是历史和人民的选择，也是我国国体的本质规定。我国宪法总纲第一条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是工人阶级领导的、以工农联盟为基础的人民民主专政的社会主义国家。”我国人民民主专政具有鲜明的阶级属性，是工人阶级领导的政治制度和国家政权，本质上是工人阶级（通过共产党）领导全体人民实行的阶级统治，是由工人阶级独掌而不与任何阶级分享领导权的国家制度，这与西方国家经过竞选由取胜的政党执政有着本质区别。人民民主专政的社会主义国家只有坚持工人阶级政党的领导，才能体现国家政权的性质，才能确保社会主义的政治方向和政治总格局，才能为社会主义事业的前进和发展提供根本保障。中国共产党对国家和社会的全面领导，决定了中国共产党与民主党派在政治上是领导与被领导的关系，也决定了在国家政权中中国共产党的执政党地位和民主党派的参政党地位。

第三，人民民主的联盟性，决定了多党合作、发展民主的必然性。我国人民民主专政是工人阶级领导下的广泛的政治联盟。在新民主主义向社会主义过渡时期，人民民主专政包含两个联盟，即工农联盟以及工人阶级与民族资产阶级、城市小资产阶级的联盟，民主党派作为民族资产阶级和城市小资产阶级的政治代表参加国家政权。进入社会主义社会以后，人民民主专政的阶级结构发生深刻变化，但其联盟性质并没有因此消失，而是发展成为工人阶级领导的、以工农联盟为基础的、包括社会主义劳动者、社会主义建设者、拥护社会主义的爱国者的广泛联盟。这种联盟性质决定了中国各政党的合作关系，决定了民主党派不是以参加竞选和谋取领导权为目的的西方式政党，而是与共产党通力合作、为着共同理想和目标奋斗的政党；决定了民主党派的参政不是以对立和对抗的方式，而是以合作性和建设性方式进行。这种联盟关系也决定了在联盟范围内政治协商、参政议政、民主监督的必然性和必要性，发展民主成为巩固和发展联盟的重要方式。

第四，人民民主的政体，决定了民主党派参政的路径和方式。我国政体与西方一些国家政体的本质区别在于：我国不实行三权分立和多党竞争，而实行建立在民主集中制基础上的人民代表大会制度，通过议行合一保障人民当家作主权力的至高无上性和统一性，由此决定我国人民代表大会制度不是以政党活动和政党竞争为基础组成，不搞政党分配席位，而是以人民代表为基础开展活动，以体现人民主权至上原则。我国政体的本质规定性，决定了民主党派参政的路径和方式，主要是：中国共产党与民主党派实行政党协商；民主党派成员以人民代表身份参加各级人民代表大会，履行代表职权；民主党派成员以个人身份参加政府工作、担任领导职务；民主党派在人民政协发挥政治协商、民主监督、参政议政作用；中国共产党与民主党派实行互相监督。这样就形成了与西方议会制度和多党竞争有着根本区别的参政党参政的路径和方式。

综上所述，人民民主理论科学回答了中国参政党理论构建中最关键、最基本的理论问题，包括中国参政党参政的依据和合法性是什么？为什么民主党派要接受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为什么中国共产党与民主党派是团结合作关系而不是对立、对抗、制衡关系？在多党合作中为什么要发扬民主和充分发挥民主党派的作用？为什么在我国不搞西方式的多党竞争和分配席位？人民民主理论从国家形态和政治制度层面，为中国参政党理论奠定了深厚、坚实的理论基础。

四、中国参政党理论的理论框架

中国参政党理论以其研究的对象和内容构建相应的理论体系，这个理论体系应该具有完整性、科学性和系统性。按照逻辑关系可包括四个部分，即参政党一般理论、参政党历史理论、参政党参政理论、参政党建设理论。

（一）参政党一般理论

参政党一般理论指的是参政党理论中具有统一和概括性的、能够涵盖该研究领域的基本概念和原理的理论。参政党一般理论主要包括：

第一，参政党。“参政党”是参政党理论的最基本概念。把握参政党概念的内涵，是参政党理论研究的起点和基础。

第二，参政党结构。包括参政党的组织结构、组织原则、领导体制、成员构成等。参政党结构的形成和发展，与参政党的使命和任务紧密关联。

第三，参政党性质。政党性质是一个政党本身所具有的质的规定性，是政党的社会属性（阶级和社会基础）和政治属性（意识形态属性 ) 的总和，其中，政党的社会属性是政治属性的基础，政治属性则是根本属性。参政党性质反映着参政党的社会基础、利益代表和政治取向，决定着参政党的政治路线和政治纲领，是参政党区别于其他政党的根本性标志，也是执政党与参政党合作关系建立和发展的前提和基础。

第四，参政党地位。政党地位指的是政党在国家政治生活和权力结构中所处的位置及其所应具有的权力和权利，体现为一定政党制度中政党与政党的关系、政党与国家政权的关系以及政党与社会的关系。参政党地位由我国国体的内在规定和参政党的性质所决定，体现为政治上接受执政党中国共产党领导、与共产党通力合作、参加国家政权、履行国家政权和政治制度赋予的权力和权利。参政党地位关系到参政党在国家政治生活和国家权力结构中的定位，既对参政党政治行为起着制度规范作用，又对参政党的权力和权利行使以及作用发挥起着制度保障作用。

第五，参政党理念。政党理念反映着政党的根本宗旨、奋斗目标、价值追求、行为准则以及为实现目标所采取的战略和策略。参政党理念集中反映在参政党的指导思想、政治纲领和政治准则中，参政党的价值观是参政党理念的深层结构，在政党意识中处于最深层、最本质的地位。参政党理念反映着参政党的政治和价值取向，关系到多党合作的思想政治基础。参政党理念的发展演进与参政党同执政党的政治合作紧密关联，合作的深化推动了政党理念在共性方面的发展。

第六，参政党类型和特征。政党有着不同的类型，中国参政党总体而言是参加国家政权的党，它既不是执政党，也不是在野党、反对党以及联合执政的党。具体而言，在社会基础方面，体现为政治联盟型政党；在意识形态方面，体现为社会主义形态政党；在组织方式方面，体现为精英型、代表型政党即“干部性集团”。参政党特征指的是参政党区别于其他政党的特点和特质，体现为以知识分子为主体、进步性与广泛性的统一、界别的广泛分布、知识密集型成员结构等。参政党的类型和特征体现着参政党存在的特殊形式，也体现着参政党的政党特色和独特优势。

第七，参政党功能。政党功能指的是政党在政治过程和社会过程中所能发挥的作用和功效。参政党功能是对参政党作用的共性特征和基本价值指向作出的规律性总结，是参政党政治功能、社会功能和组织功能的有机统一，如政治参与功能、监督功能、利益表达和利益综合功能、参与社会政策制定功能、协调社会关系功能、社会服务功能、政治社会化功能、团结引导和自我教育功能等。参政党功能发挥是参政党存在和发展的基本原因之一，也是参政党价值的重要体现。

（二）参政党历史理论

历史理论指的是关于历史运动本身的理论和方法，它关注历史的发展规律、原因和结果，形成对历史发展的规律性认识和把握。参政党历史理论是参政党历史发展原理和基本规律的理论，主要包括以下四个方面。

第一，民主党派的历史道路。主要对民主党派从爱国主义走向新民主主义、从新民主主义走向社会主义、进而与中国共产党共同建设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这条历史道路进行理论概括，研究民主党派走出这条历史道路的原因、条件和意义。例如，民主党派在各个历史阶段遵从社会发展规律不断前进和发展，既是中国共产党团结民主党派的方针政策指引的结果，又是民主党派顺应历史发展的要求自身不断努力的结果，包括爱国主义的思想基础、政治和社会实践的锻炼提高、党内骨干的积极作用、政治引导和自我教育的作用等。

第二，参政党的发展规律。研究我国各民主党派从阶级联盟演变为政治联盟、从一般的党派演变为参政党的历史进程，揭示这种演变的客观规律、历史经验和发展趋势。

第三，参政党的优良传统。政党传统指的是政党在长期政治实践中形成的比较统一、稳定并被其成员自觉接受和践行的政治认知、政治信念、政治态度和政治价值。通过历史研究，总结归纳参政党的优良传统及其内涵，如爱国、民主、合作、求真、奉献等。

第四，参政党的基本经验。总结概括参政党在历史发展的各个时期的主要经验，特别是在长期历史发展和政治实践中形成的与中国共产党团结合作的基本经验。例如，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是参政党的指导思想和奋斗目标；自觉接受中国共产党领导、与中国共产党团结合作，是参政党的根本政治准则；坚定不移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发展道路，是参政党的政治方向；围绕中心服务大局、充分履行参政党职能，是参政党的根本任务；加强自身建设、全面提高整体素质，是参政党前进和发展的重要保障。

（三）参政党参政理论

参政是参政党行为的主要内容和基本方面。参政党参政理论指的是对参政党参政的制度、领域、职能、原则、机制和方法等进行理论概括后形成的参政党参政的基本原理。

第一，参政党参政的内涵和特征。“参政”是对我国参政党政治参与行为的概括性表述，其内涵包括：参加国家政权，参与重要方针政策、重要领导人选的协商，参与国家事务的管理，参与国家方针政策、法律法规的制定和执行。参政党参政具有政治性、制度性、功能性、参与性、合作性、建设性等特征。

第二，参政党参政的制度安排、参政领域和政策供给。参政党参政由国家基本政治制度加以规范并由国家宪法和法律予以保障，体现为制度性、长期性和稳定性。中国新型政党制度从我国政治制度运行的基本方式和基本环节出发，规定了政党政治合作的四个层面的内容：一是中国共产党与民主党派在党际之间直接进行的协商与合作；二是中共党员与民主党派成员和无党派人士在国家政权中合作共事；三是中国共产党在人民政协与民主党派和无党派人士的协商与合作；四是中国共产党与民主党派实行互相监督。与此相适应，形成了参政党参政的领域，并通过制度法规、政策供给，保障参政党参政、参政党政治资源配置、参政党成员政治录用落到实处。

第三，参政党职能。政党职能是与政党功能既有联系又有区别的一个概念。参政党职能指的是从参政党性质、地位、权力和权利出发赋予参政党参政的职责和所应承担的责任。参政党职能包括基本职能和其他职能。参政党基本职能包括参政议政、民主监督、参加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政治协商三大职能；其他职能包括利益表达、社会服务、政治教育等。对参政党职能的研究还包括阐明基本职能与其他职能的关系以及有效履行职能的方法和规律。

第四，参政党参政机制。主要对参政党参政机制进行理论概括，如参政议政机制、民主监督机制、参加协商机制、合作共事机制等。研究参政党参政机制建设问题，还包括参政党组织和机关参政机构建设、参政支持系统建设、参政智库建设等。

第五，参政党社会服务。开展社会服务是参政党改革开放以来的一大创举。社会服务推动参政党深入社会、了解国情和民情，为参政奠定了深厚的知识、人才和实践基础。因而可以认为，社会服务是参政的延伸、拓展和基础，从广义上讲是参政的有机组成部分。对参政党社会服务需要进行理论总结，回答参政党社会服务的定义、性质、领域、作用、经验等问题。

第六，参政党参政方法和经验。研究如何借助各种技术、工具、手段和措施开展参政实践活动，以取得参政最佳效果。

（四）参政党建设理论

参政党建设理论是关于参政党主体建设的理论，即参政党根据其性质、地位、职能和任务，对参政党参与国家政治生活过程中的内外要素、要素构成和要素功能进行自觉地调整、变革和强化，以提升参政党整体素质和功能的理论。参政党建设理论主要回答“以什么理论思想建设参政党”“建设一个什么样的参政党”“怎样建设参政党”这三个基本命题。

第一，参政党建设的指导思想。政党建设的指导思想是指导政党建设的思想和理论体系，即以什么理论思想为指导来建设党。参政党建设的首要问题是指导思想问题，关乎参政党建设的价值取向和实质内涵，也关乎多党合作的思想政治基础，是参政党建设的根本性问题。各民主党派在1999年首次提出“以邓小平理论为指导”的参政党建设指导思想。新时代，各民主党派进一步明确了“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以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为指导”的指导思想，为新时代参政党建设提供了强大的思想武器和理论支撑。

第二，参政党建设的目标。主要指的是参政党建设的目标模式和理想标准，是对“建设一个什么样的参政党”这一基本命题的理论回答。各民主党派在2002年首次提出了参政党建设的目标，2019年进一步明确了新时代加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参政党建设的目标，即建设政治坚定、组织坚实、履职有力、作风优良、制度健全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参政党。对于参政党建设目标的新发展，需要从理论上进行深入研究。

第三，参政党建设的内容。主要回答的是“怎样建设参政党”这一基本命题。参政党建设的内容与参政党建设的目标有着高度的契合性，目标必须依托内容才能得以实现。各民主党派在1999年首次提出了以思想建设、组织建设、制度建设为主要内容的参政党建设内容体系，2019年发展成为“五大建设”，即思想政治建设、组织建设、履职能力建设、作风建设和制度建设，从而形成了新时代参政党建设的新的内容体系。这一重要发展，需要从理论上进行深入研究。

第四，参政党建设的原则。主要指的是参政党建设的规则或准则，是对长期实践中形成的规律性认识的提炼和总结，对参政党建设具有长期指导和基本规范作用。各民主党派在自身建设的实践中形成了一些重要原则，需要进行理论概括和提炼，如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和充分发扬民主原则、坚持民主集中制原则、坚持体现政治联盟特点原则、坚持体现进步性与广泛性相统一原则、坚持发展成员以代表性人士为主原则等。

袁廷华，系中央社会主义学院原副院长。

来源：《中央社会主义学院学报》2025年第1期

注释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