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向科学的道路是多样的,只有多样才有活力。历史与田野是政治学研究的路径。至于为何有这一路径,则有待进一步思考。
政治学的历史路径是将历史的视野引入政治学的研究。但是,首先要理解什么是历史?历史意味着过去。它有两种表现形式。一是时间轴。自然时间是不可重复的过程,具有隔绝性。今天一定不同于昨天。我校的老校长章开沅先生说,历史是画上句号的过去。这种历史不具有重复性。政治学进入历史,没有人是为了回到历史。就是想,也回不去。二是形态轴。指过去与现在有共在性和延续性。它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反而会深深影响着历史进程。马克思在着名的《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一开头便引述了黑格尔的话,“一切伟大的世界历史事变和人物,可以说都出现两次”。马克思以雾月十八日事变为例,强调“一切已死的先辈们的传统,像梦魇一样纠缠着活人的头脑。”他在《资本论》序言中更是直接说:“不仅活人使我们受苦,而且死人也使我们受苦。死人抓住活人!”这里所说的“死人”便属于社会形态(包括观念形态)。这种社会形态的历史不会简单的“死”去,即使是“置之死地而后快”,也会存活于当下。这种历史是“活”的历史,是“活”在当下的历史,是每个人“抓住自己的头发往上提”都难以离开的历史。
政治学关注历史,最重要的是形态史,是深深影响历史进程,包括当下事变的社会形态史。政治学、经济学、社会学等社会科学都是因为现代社会的产生而兴起的。现代性是与生俱来的属性。这种现代性思维,很容易造成只问当下而忽略历史,缺乏历史的视角。教科书的基本概念基本是现代的,看不出现代性的历史来源,更难以解释现代进程的历史复杂性。恩格斯从研究人类社会规律的角度出发,强调政治经济学本质是一门历史的科学,甚至强调一切科学都是历史科学。如果没有历史的宏大视野,就无法解读复杂的历史进程和当下的重大事变。如今美国总统特朗普二次入主白宫,扰动和颠覆原有秩序,引起世界震动。可至今未见如马克思的《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这样宏大而深刻的解读。中国没有,世界有没有至今没有看到。政治学如果不能对这样的宏大事变作出解读,仅仅满足于微观的精致,就会失去学科的强大生命力!这几年,不断地听到“政治学的公管化”等哀叹,那是因为缺乏政治学的主体性。这种主体性的重要来源之一是历史的视野!
政治学何以历史,在于历史赋予政治学以动力!
政治学的田野路径是以田野作为路径的政治学研究。这里的田野分为两种类型:一是狭义的田野,即通常所说的农村。一是广义的田野,即书本以外的实践经验。政治学以田野为路径,从根本上在于田野是知识的来源。康德在《纯粹理性批判》开宗明义指出:“我们的一切知识都从经验开始”,“按照时间,我们没有任何知识是先于经验的,一切知识都是从经验开始的。”经验是对社会实践和日常生活中的感受,是客观事物在大脑中的反应。当然,任何个人的经验都是有限的。经验不能自动生成可供传递的知识和寻求经验间关系的理论。除了经验以外,还有一种非个人经验以外的知识来源。这就是康德所说的“一种独立于经验、甚至独立于一切感官印象的知识。”这种知识具有“先天性”,它通过大脑加工形成概念和理论,为人们所广泛接受。但是,即使是这种“先天性”的知识和理论的终极来源也是经验。这在于社会实践和日常生活是一个永无止境的变动过程,充满着生命活力。《浮士德》因此说“理论是灰色的,生活之树常青”。一种成熟的知识和理论总是基于生活和经验。黑格尔以“猫头鹰总是在黄昏起飞”比喻理论思考总是事物经过之后。在马克思看来,“对人类生活形式的思索,从而对这些形式的科学分析,总是采取同实际发展相反的道路。这种思索是从事后开始的,就是说,是从发展过程的完成的结果开始的”。没有资本主义的完整过程和对这一过程的考察,马克思很难写出《资本论》这一巨着。
尽管“先天性”的知识也来源于经验,但它一旦形成便会产生一种“先在性”或者说“先占性”。特别是随着现代教育的发展,人们愈来愈多的是从书本中获得“先天性”知识而不是从个人经验中获得“后天性”知识。这种“先天性”知识先于人的经验而存在,并居有支配性。人们自觉不自觉会以原有或已有的知识看待事物。而任何“先天的”知识都是有限的,都是基于已有的经验形成的。如果只局限于“先天性”的知识,便会与实践和生活脱节。这就需要从书本以外的田野中获得新的知识来源。以田野为路径的政治学者一开始也没有进入田野,只是因为村民自治制度研究而进入田野。这一制度与其他政治制度不同,是由田野上的民众作为制度的实施者,必须进入田野才能发现这一制度的成效。后因为现实田野无法解释农民行为才进入历史田野。
政治学何以田野,在于田野赋予政治学以活力!
(本文是作者2025年春节期间在与学生交谈并基于观察与思考而形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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